卷子出好以後, 很快，考試如期而至了。

按照以前的慣例，考試的時候教室裏總是免不了一些左右飛動的紙團的。大家你抄我我抄你, 來自於菜鳥之間的互相信任。

但是這一次, 看著教室前面站著的皮向容, 大家很是統一地低下頭, 看著自己的卷子。

或是認真, 或是裝樣的眼神中，都充著些迷茫。

相比較之前的卷子，今年公社裏面出的明顯要難一些, 又不能找人商量，等到考完試以後, 大部分人都是垂頭喪氣的。

“唉，這次又要吃出筍炒肉了”林二寶嘆氣。

光是看卷子，他都能想到自己的分數了。

“我還好”趙小四到是無所謂，反正他就是過來混一個小學畢業證的。

現在畢業了以後，他也得跟著家裏面去地裏面賺公分了。這不僅是趙小四的現狀，班上很多人都是這種。

去公社上學的話花費太高了, 大隊上又沒有初中，所以班上15個人, 現在也只有皮小小是肯定還要上初中的。

皮小小收拾好東西, 看了看那邊一群略帶憂郁的少年, 走了過去。

“回家了”

其他的人都已經走了, 就留下這幾個人還在這等皮小小。

“小小, 你下學期要去公社嗎？”林二寶問她。

反正他們這一群人, 其他的肯定都是去不了公社的。

“不確定”皮小小搖頭。

她後面肯定是要繼續讀下去的, 但是在公社讀的話她就只有選擇住校了, 畢竟她這小胳膊小腿的，每天可走不了這麽多路。

但是如果大隊上的初中開了起來，她自然就不會去公社上學了。

“哎”林二寶幾個驚訝，“你也不讀了嗎？”

“不是，要是大隊上建初中了，我肯定就不去了”皮小小解釋，“要是大隊上建了個初中，我覺得你麽也可繼續讀”

反正她就是覺得讀書有用

“這讀出來還不是得下地，你看你姐”林二寶說著，然後得到皮小小一個瞪眼，他訕訕一笑。

說嘴瓢了

皮小小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瞪了他一眼，說道，“讀書了那是萬一有機會就可以去當工人，不讀書那就是一輩子都下地”

“不過下地也沒關系，反正你們一個個的人高馬大，有的是力氣幹活”

林二寶幾個瞬間感覺胸口一痛，他們幾個是有力氣下地，但是不代表不會累呀。

這年頭，再是厲害的幹活能手，那下地可也是會累人的。

幾個人說了會話以後，就開始回家了。

相比較學生們的清閑，皮向容和於秋谷兩個老師就不那麽清閑了。

兩人現在正在辦公室裏面改卷子

說是辦公室，其實只是一個小棚子，裏面就放著兩張桌子，這還是他們老師自己去定了拿過來的。

卷子不算多，但是他們要在今天就把卷子改出來，這樣子明天孩子們就可以拿到卷子了。

大隊上都是這種的，就在一個大隊，人又這麽點，今天改了第二天出成績，讓學生早點看到成績早超生。

於是皮小小這邊，下午回家，等到晚上的時候就看到了自己的成績。

等到皮向容回家的手，天色已經漸黑了。

改完最後一張卷子，皮向容放下手中改作業的筆。

他手裏面的就是一只普通的鉛筆，這個時候的鋼筆要2.3一支，他們家自然是買不起的。

因此，兩兄妹用的一直是鉛筆。上次皮小小在公社的獎品中到是有一只鋼筆，皮小小給他，他也沒要。

畢竟，皮小小下學期上初中了，也可以用鉛筆了。

現在他和皮向晴兩個人都畢業了，家裏面負擔也沒這麽重，再加上他現在又有著工資，自然不會讓皮小小和他們兄妹倆當時一樣。

將只有半手長的鉛筆收起來，皮向容辦公室裏面的書紙都收了起來，然後將辦公室裏的桌椅拿到教室裏面，最後鎖上門離開。

這要是走的時候東西不帶走完，也不鎖門，那第二天還能剩下什麽東西那就不好說了。

回到家的時候，飯桌已經擺在外面院子裏了，大家各自在一邊弄著自己的事情。

看到皮向容回來了，曾立月停下手中動作，大喊一聲。

“行了，開飯了”

一家子不一會個子收拾好自己，然後坐在桌子邊。

“都改完了？”曾立月嚴肅著一張臉看向皮向容，眼裏確實滿滿的期待。

皮向容自然是看懂了的，他從自己抽出皮小小的卷子，然後遞給她。

裏面的字曾立月自然是認不到的，但是那明晃晃的勾勾，還有上面的一個一還有兩個零光蛋。

曾立月還是能認出來的

看到這分數，曾立月眼睛頓時瞪大，一臉的不敢置信，皮文光幾個也湊了過去，看到皮小小的分數，幾個人是如出一轍的表情。

皮向晴和顧宇也走過去瞄了一看，看到分數也有些驚訝，但是沒曾立月幾個誇張，只是看完就回到飯桌上。

“小小很厲害”顧宇帶著笑意地誇讚道。

皮小小睜著一雙大眼睛，也有些好奇自己的分數，反正她覺得只要她哥沒毛病給她亂打分，分數肯定是不會低的。

那邊曾立月幾個總算是回過神了，這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看皮小小還是看皮向容。

“唉呀媽呀，大孫子，你這是透題了？還是亂改的？”曾立月說話有點結巴，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不是她說，就她小孫女這樣子，怎麽看也不是能考出這麽高分的樣子啊。就算是之前張力那小子亂打分，這也不至於從不及格到一百分呀。

這樣想著，曾立月臉色有些嚴肅，說道，“咋可不能亂搞這些，她考不好再讀一年繼續考就是了，你這工作可是好不容易得到的”

皮小小撇了撇嘴，看她奶這樣的，對她這是一點信心都沒有呀。

皮向容對於他們是這種反應也不感覺到奇怪，畢竟皮小小以前的成績確實是很不好，每次等他們回來，不是卷子丟了就是上面慢慢的塗改，他們也就沒有想到會是張知青在那裏亂改。

“這就是她自己考出來的，以前的都是張知青在亂改”皮向容很是淡定地說道。

說是亂改，也可以說是蓄意報覆，反正對於她爹娘惹事的本領他還是很有信心的。就張知青那副樣子，剛來的時候可沒少被說。

“真，真的？”曾立月繼續驚訝。

“我，我家小小這麽厲害？”皮文光也瞪大眼睛，跑到皮小小旁邊仔細端量。

這怎麽突然就覺得他這小閨女的腦袋瓜子看起來靈活了許多呢？

“媽呀，這是我閨女考出來的？”蘇明芳也跟著湊了過來，一臉感嘆，“所以我就小小這腦子是沒有問題的？不是個傻閨女”

就在之前，他們可都是非常擔心了，這人小小的身體不好，以後下不了地掙工分就算了，腦袋瓜子也不太好讀不了書，可沒少為她以後擔憂呢。

現在好了，這還能拿獎，五十塊錢以後存著做嫁妝也是一大筆錢了，這看這個分數，這腦袋瓜子看上去也沒問題了。

皮小小翻了個白眼，對於家裏人小瞧他的話很是不高興。

“我，超級厲害的”皮小小很是驕傲地擡頭，一臉傲嬌。

然後腦袋瓜子又被排了一巴掌

“哎喲”皮小小吃痛，看向下手的人。

是曾立月

在驚訝於高興過後，曾立月的臉色頓時變成了生氣，她一巴掌拍在皮小小的腦袋上，扯著嗓子問道。

“你個小兔崽子，要是怎麽厲害，以前那幾十分是從哪裏來的？”害得他們天天擔心的，又不好說她。

畢竟不努力是一回事，這腦子有問題又是一回事。

皮小小這下子驕傲不起來了，把肩膀慫了起來，整個人看上去小小一坨的，然後小聲開口。

“這不是張知青給打的分嘛”

那副樣子，看上可無辜壞了。

“他打分你自己不知道對錯？”曾立月生氣，這小兔崽子，以前怎麽沒發現，這主意怎麽這麽大呢。

皮小小把求救的目光轉向皮向晴她們，然後被一個個無視，典型地想讓她吃點教訓。

這之前他們不說，可沒代表這件事情翻頁過去了，這該吃的教訓還是得有。

於是皮小小在一群人的註視下繼續孤立無援，繼續慫了慫肩膀，默默地點了點頭。

“知道”

就那些題，她能不知道對錯嗎？也就是這一次考試有一題沒有教過的，她才有不太確定自己最後做對了沒有。

“知道？”曾立月加大聲音，一臉恨鐵不成鋼地和皮小小開口，“那你不和我們說？家裏面這麽多人都是死人嗎？”

皮小小：...那倒也不至於。

但是她能說什麽呢？說張力是大隊上會計女婿，是大隊上兩個老師之一，所以她不想給家裏面惹麻煩？

那說出來可能家裏面會更生氣了

她只得繼續小聲開口，“這考試的分數又不重要”她知道對錯就可以了

現在的考試，也就只有小升初，初升高的時候考試重要。

曾立月冷笑，“那你可真是看得開”

要知道因著皮向容和皮向晴的原因，大家對於皮小小的成績可沒少討論，冷嘲熱諷的一點不見少，結果這當事人還一點感受都沒有。

“那是挺開的”皮小小繼續縮頭。

“呵”

這下子，冷笑的可不止曾立月一個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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